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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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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5章

科學峰會結束, 漆夏又住回了半春裏。周五這天,她起的比平時晚了些,到辦公室的時候, 看見甘瑤用電腦大搖大擺地刷微博。

她提醒說:“你也太囂張了, 不怕被主編看到嗎?”

“沒事。”甘瑤喝一口美式,“今天主編休假。”

打工人最喜歡的日子大概就是周五, 再加上主編不在,辦公室氛圍出奇輕松。

甘瑤和她聊八卦:“記得我之前和你提過的《戀愛21天》女嘉賓宋清月嗎?”

漆夏一楞, “記得啊。”

“她好像翻車了。”

《戀愛21天》這檔綜藝播出一個多月,名門閨秀大小姐人設, 為宋清月圈粉無數。

網友們印象中的大小姐,只需每天渾身名牌看秀,逛街, 下午茶,但宋清月忽然在微博宣傳起了個人獨立珠寶品牌。

圈內的名媛,十個有九個自稱獨立設計師,借熱度宣傳品牌本也無可厚非, 但有網友扒出來,宋清月的某條手鏈有抄襲同行的嫌疑。

這會網上吵得不可開交,有堅信她沒抄襲的,也有聲討她的, 還有吃瓜的看客。

甘瑤嘖了聲, 語氣中難掩失望:“宋清月不是家裏很有錢嗎?她那種背景,根本不需要賣貨割韭菜吧,我之前還挺喜歡她的。”

“誰會嫌錢多啊。”

“也是。”

從早到晚, 網友們為宋清月打了一整天的口水仗,臨近下班, 又有人爆出一條錄音,是在錄制《戀愛21天》時,宋清月霸淩節目組另一個素人小姐姐的。

這條錄音簡直信息量巨大,宋清月態度傲慢,拉小團體搞孤立,全程還伴隨著不少陰陽怪氣的說辭,諸如“賤民不配”,“小心找人教訓你”之類的。

這與她平日知書達理的形象簡直大相徑庭,她的粉絲都傻眼了,完全不知道怎麽洗。

【這就是名門大小姐嗎?高高在上,看不起賤民,又要我等賤民沖銷量?xs!】

【妥妥的職場霸淩,本打工人代入自己,已經快心梗了。】

【先前不是有人爆料,sqy初中時就霸淩過同學嗎?】

【說八百次了,初中和sqy一個學校,因為撞衫她帶領同學孤立我們班的一個女生,還把人家關衛生間。據我所知,那個被霸淩的女生,轉學後看了很久的心理醫生,大小姐粉絲別來battle,愛信不信。】

【不止哦,她那條手鏈就是抄襲了Abby的創意,人家已經發律師函準備維權了。】

……

由這件事,開啟了蝴蝶效應。

先是宋清月微博嘩嘩掉粉,先前網友下單的珠寶首飾紛紛退貨。

再然後,節目組素人小姐姐站出來,發了一條意味深長的微博:【人在做,天在看。】

最後,神通廣大的網友,連被宋清月霸淩過的初中同學微博都扒出來了,那位同學現在是名插畫師,很久以前就在微博分享過,自己被某位珠寶設計師校園霸淩的經歷。

所有信息對上,網友們紛紛滑跪,稱當初大概瞎了眼,會覺得她知書達理。

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,微博熱搜上好幾個詞條,就連五班班群裏也在討論。

魏宇鵬:【宋清月那事真的假的?】

朱青青:【證據明擺著呢,假不了。偷偷告訴你們一件事,高三那會我發小也在覆讀班,她說私底下,宋清月確實喜歡搞小團體孤立別人,好像還撕過別人的情書?】

王賢亮好失望,【哎濾鏡碎了,她以前是我的女神。】

邢安婭忍不住了,【醒醒,哪個女神會搞校園霸淩。】

自從《戀愛21天》播完以後,宋清月可以稱得上春風得意。流量,知名度都有了,在這種狀況下,她趁熱打鐵宣傳自己的珠寶品牌。

但她沒想到的是,前一秒天堂,後一秒地獄,會有這麽多麻煩找上門來。

年初,宋家企業遭遇危機,資金鏈斷了,宋父宋母一邊到處籌資金,一邊想著把她嫁出去。

他們這個圈子,結婚對象都是家裏一句話的事,只會在熟人裏面挑。

但因為資金缺口太大,幾乎沒什麽良人。說白了,大家知根知底,聯姻不是做慈善,要看雙方的價值。

正因如此,宋清月才同意上綜藝節目,露臉刷熱度。

原本事情進展得很順利,她完全沒想到,會栽這麽大一個跟頭。

今天,她的手機就沒停過,《戀愛21天》結束後,她又接了幾個熱門綜藝,已經官宣了錄完了,就等著播出,現在她口碑翻車,節目組打電話索要賠償。

不僅如此,工作室那邊好幾個員工是待離職狀態,更不用說出公關方案。

宋清月好不容易應付完各方,最後,接到了父親宋衡的電話。

宋衡語氣嚴肅:“熱搜花錢幫你撤了。”

“謝謝爸爸。”

宋衡怒道:“先前就說讓你消停點,安安心心在家待著嫁人,你非要去混娛樂圈。現在好了,還要我給你擦屁股,讓外人看笑話。”

宋清月垂著眼,扯了扯唇,“看就看吧,反正這幾個月到處賠笑臉,別人已經看過了。”

“你年長一歲,還不如你弟弟懂事!自己做錯了事還有臉生氣!”

宋清月覺得好笑,沒人知道,她出生在一個極度重男輕女的家庭,母親生下她不久,因為是個女孩兒,便迫不及待地懷上了二胎。

家裏有宋清卓後,她就像個透明人一樣,小時候姐弟兩人搶玩具,爺爺一怒之下,幹脆把她送去了南方老家,再回京市,已是十多年後了。

也許是成長經歷的原因,宋清月特別渴望被關註。

所有把她關註搶走的人,宋清月都不喜歡,甚至極度厭惡。

初中時校慶文藝晚會,有個女生和她撞衫,同學們難免比較兩人誰穿得更好看,宋清月當場忍著沒發作,但事後找人警告了那個女生一番。

諸如此類的事很多,當時宋家在本地也算有頭有臉,那幾年,她沈浸在同學們的關註讚美中,過得還算開心。

可後來高考成績一般,轉學到附中覆讀,情況就變了。

附中臥虎藏龍,成績優異,背景深厚的人比比皆是。她猶如一顆熄滅的星星,再次變成了透明人。

有一天途徑三樓,她看見一群人趴在欄桿上,圍著陳西繁說話。

就是那天,宋清月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。

宋清月自己也說不明白,自己到底是喜歡陳西繁,還是喜歡和他在一起時,那種萬眾矚目的感覺。

高考之後,宋清月向陳西繁告白,果然被拒。就是那幾天,無意間她撿到一部手機,看到了七號同學的聊天記錄。

毫不誇張地說,當時宋清月有種晴天霹靂的感覺。

要知道,陳西繁那個人又拽又冷,和不熟的人聊天能用標點符號糊弄,絕不打字。

他怎麽會和一個網友聊這麽多?

憑什麽呢?她得不到的,別人輕而易舉就能獲取。

嫉妒和占有欲作祟,打擊漆夏的自尊心,把漆夏的隱私公之於眾,宋清月一點也不後悔做過的事。

得知陳西繁和漆夏戀愛後,她甚至想過造謠抹黑漆夏,只不過那會,陳西繁在貼吧的發言太硬,她沒敢繼續惹事,再後來,她甚至想過當第三者。

或許得到陳西繁的青睞,家人也會高看她一眼了,她再不是透明人了……

受夠了!

她真的受夠了!

宋清月忽然沖著電話大吼:“不用你管我!”

“你……”宋衡氣得聲音發抖:“你出國散心吧,工作室別做了,也別去什麽綜藝,在國外好好待著,不回來就是孝順我們了。”

宋清月諷刺扯唇:“我偏不。”

*

六月下旬的某一天,漆夏和陳西繁吃完午飯,路過附中時,突發奇想,決定回附中逛逛。

表明校友身份,在門口登記之後,保安放行。

漆夏和陳西繁牽手走在校園裏,目之所及滿眼蔥綠,又是一年夏天來臨。

漆夏感慨:“好久沒回來了,附中還是老樣子。”

“去教學樓看看?”

“好啊。”

高二高一還在準備期末考,高三高考完已經放假,兩人便去了高三教學樓。

教學樓空蕩蕩一片,桌椅隨意擺放著,舊書試卷已經被收走了。

走到三樓,漆夏指著面前的走廊,說:“那時候下課,你喜歡和我們班的男生趴在欄桿上說笑。”

陳西繁挑眉,“你知道?”

“當然。”漆夏仰頭,心裏竟然有幾分驕傲,“你高中的所有事,我都知道。”

如果時光倒回2013年,漆夏絕不敢相信,有一天自己會和陳西繁手牽手出現在校園裏。

這個夢太大了。

可是此時,她的手正被陳西繁握著,輕輕揉捏。

這大概就是夢想成真的感覺。

高三五班的教室沒有變,依然是那間,但已經不是三人坐同桌了,而是兩人。

漆夏晃悠著陳西繁的手,走進空教室,坐在最後一排。

忽然,陳西繁靠近,捏了捏她的臉,“漆夏——”

“嗯?”

漆夏轉頭,對上他的眼睛。

陳西繁手指摩挲她的面頰,“還有什麽偷偷為我做過的事,都告訴我吧。”

“就是你猜的那些。”

“但我想聽你說。”

漆夏臉一熱,努努嘴,也不害羞,大大方方道:“有一次許幼菲換座位,你和我坐了一節英語課,那節課我心跳好快,都不敢用力呼吸。”

陳西繁專註地看著她,“還有呢?”

“唔……”漆夏想了想,“我每次去衛生間,會繞路從後門回來,因為那樣可以經過你的座位。”

陳西繁輕笑:“傻姑娘,是不是很累?”

“還好吧,就當散步了。我撿起過你的紙飛機,給你寫過一封信埋在鹽堿地裏,還有還有,我偷偷在課桌上,寫過你的名字。”

經年累月,那些喜歡的痕跡已經湮滅在時間的長河裏。

但聽她說起,心臟還是忍不住顫動。

有個人,喜歡了他這麽久。

陳西繁按著她的脖頸,輕輕吻她的眼皮。

然後,他起身走到講臺上,拿起一支白色粉筆,在黑板上寫下cxf、qx幾個字母,在兩人名字中間,畫了一顆愛心。

漆夏笑起來,“陳西繁,你好幼稚。”

“嗯,我幼稚。”

從教室出來,兩人又去了那片寸草不生的鹽堿地。陳西繁不知從哪裏找來一把鐵鍬,問:“當時你把那封信埋在哪裏了?”

漆夏指著一個位置,“好像就在那附近。”

其實她自己也不確定,因為實在太久了。

陳西繁在她手指的地方挖了一圈,只挖出一些石頭。

見他還想繼續,漆夏制止說:“找不到就算了。”

“可是我想看。”

漆夏並不在意:“沒關系的,雖然信件丟失,但我的願望成真了呀。”

擔心影響學生上課,陳西繁只得暫時作罷。之後,他去衛生間洗手,正好幾個男老師邊聊天邊走進來:

“那塊空地都多少年了,就這麽荒著,學校也不管管。”

“不是說學校最近正在籌錢,準備在那兒建一塊足球場嗎?”

“聽說是建宿舍樓,不是足球場。”

“不是不是,誰出錢誰說了算,這次政府不撥款,全看學校籌到誰的資金。”

……

陳西繁低頭搓手,忽然冒出一個想法。

送漆夏回家的路上,陳西繁沒怎麽說話,他在想一些事情。

漆夏說:“問你個問題,如果高中時,你知道我喜歡你,會怎麽辦?”

陳西繁眉心微蹙,認真想了想,“我不知道,但不排除和你早戀的可能。”

這個問題並沒有意義,但聽到這樣的回答,漆夏還是開心。

她抿唇,“那還是別了,早戀影響學習。而且那時候,我們太年輕了。”

因為年輕,勢單力薄,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。或許在一起,也是潦草收尾的結局。

向前走,才有更好的重逢。

誰都不該守在原地。

時間讓人分離,也豐滿他們的羽翼。再見時,彼此的翅膀,已經足夠承載這份喜歡的重量。

所以,沒有任何事,能再將他們分開了。

車停在半春裏小區,漆夏拉著陳西繁上樓,說:“我有一些東西想要給你。”

“是什麽?”

“待會你就知道了。”

從包裏取出鑰匙開門,進屋後,漆夏回房間,從最下面的抽屜裏拿出一只木盒,然後折返。

到了客廳,她坐在沙發上,將木盒遞給陳西繁:“看看。”

陳西繁眼裏都是笑意,接過打開。

仿佛封緘多年的心事被揭開,古老陳舊的味道撲面而來。

陳西繁怔了怔,發現木盒裏,有一只A4紙折成的紙飛機,上面印有他少年時代的字跡。

除此之外,還有兩張照片一張塔羅牌。

一張照片攝於附中籃球場,穿藍色球衣的他運球過人。可能因為拍攝的人手抖,他被拍得模模糊糊。

還有一張,是2013年五月,許幼菲過生日時,大家拍的一張合影。漆夏就站在他的旁邊,眼睛彎彎,笑容明媚。

這應該是他們唯一的一張合照。

陳西繁記得所有的事,說:“紙飛機應該是班會課上,老胡讓我們玩游戲疊的。打籃球這張,我記得那天,我們好像打一班。”

“是的。”仿佛找到了共鳴,漆夏笑起來:“生日這張是當時我找菲菲要的,那天我外出拿快遞迷路了,是你把我送回去。”

陳西繁擡手把人攬入懷裏,“我記得。”

愛意可循,雖然遲到很多年,但這份始於少女時代的喜歡,他終於完完全全知曉。

心臟好像淋濕的海綿,帶來遲緩的酸脹。

陳西繁垂眼,看見盒子裏的塔羅牌,想了想,卻不知它的來源。

“這張塔羅牌——”

漆夏解釋:“2015年我不是去過劍橋嘛,回國前一天和同學去逛商場,在Liberty商場地下二層看見一家占蔔店,裏面的吉普賽女郎送的。”

吉普賽女郎擅占蔔,編號為10的塔羅牌,圖像是命運之輪。

後來漆夏在網上搜過,這張牌代表意外發展,不可預測的未來,當時沒多想,只是當紀念品帶回來了。

林雪珍是塔羅牌愛好者,對這方面有些迷信,陳西繁耳濡目染,略略知道一點。

他拿起來看兩眼,很快註意到卡牌背面,有一行不起眼的英文花字。

字體很小,不仔細看很難註意到,痕跡陳舊,應該是當年那位吉普賽女郎所寫。

陳西繁低頭,這次,終於看清了那行英文。

The fate is not yet over, and the day ahead maye.

緣分未盡,來日可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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